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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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B城北郊高校雲集，為了不虧待這群國家未來的棟梁，高教園旁邊兒修了三四條小吃街，每到下午五點以後，這兒就成了大學生聚集地。
林箋意正和舍友們在一個賣炸雞的攤子旁排隊嘮嗑，他一邊看著攤子旁立著的紅底黃字大菜單在心裏默默挑選口味，一邊虛心接受著舍友們不太正經的調笑。
不為其他，就因為這一路上從宿舍到小吃街，基本每個看到林箋意那張臉的女生都會在走過去之後發出些小動靜。
他們已經至少三次聽到有女孩兒在身後說“臥槽”了。
尤其是在宿舍所有人都沒有對象的情況下，這個對比就顯得尤為紮心。
“不行不行，林建議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介紹對象。”王博率先表示不滿。
艾華也一臉痛心疾首，“和你走在一起都沒妹子看我了。”
“沒事兒，”陳西卻是拿著手機一邊翻看一邊笑道，“建議就算長這樣了不也還是沒對象嘛。”
幾個人說著說著，炸雞的隊伍剛好排到了林箋意，“要一份椒鹽味兒的，謝謝。”
他一邊掃碼一邊把話懟回去，“要找對象你就先把你那身綠色鼻涕的睡衣脫了再上街吧，博兒。”
艾華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來寢室不到一星期把口音傳染給了其他三個人，搞得林箋意現在喊誰都是名字裏隨便取個字再加個兒化音。
“滾啊，那不是綠色鼻涕。”艾華第一千次強調，他是極喜愛自己身上這一套印著綠色幽靈花紋的睡衣的。
“欸，還別說，我覺得妹子們沒看我就是因為你這身綠色鼻涕睡衣太顯眼了。”
“說了這不是綠色鼻涕啊！”
“行了博兒，你越反駁他倆越起勁兒。”陳西司空見慣的勸架。
就著吵鬧的背景音，林箋意臉上噙著一抹笑，接著發覺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是吳雲水的語音信息。
林箋意臉上的笑意一頓，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沒帶耳機。
他嘖了一聲，又把媒體音量調大了點兒，將手機聽筒湊近耳邊，才點開這條語音。
吳雲水的聲音被校園論壇裏那群沒穿褲子的互聯網勇士戲稱為“聽一遍懷孕”，林箋意剛開始刷到時差點兒笑死，但在近一周沒聽到這人的聲音以後，林箋意居然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道理。
這人聲音確實好聽。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林箋意很熟悉吳雲水的語氣，這語音裏的句式雖然是問句，但其實沒剩多少商量的餘地——至少這面是必須得見了，最多能調整調整時間吧。
林箋意暗暗分析了吳雲水的語氣和心情之後，得出了如上結論，又不自覺地再次點開了這條語音信息。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林箋意一邊覺得自己有病，一邊樂呵呵的一次又一次點開這條語音。
嗯，因為這人很少發語音消息，所以我多聽幾遍也不奇怪。林箋意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王博在和艾華辯論完自己睡衣花紋的美觀程度之後，就看到林箋意帶著一臉傻笑，重覆點開同一條語音信息。
艾華破防道：“靠，林建議你絕對有對象了吧！”
林箋意：“……啊？”
王博也帶著痛心疾首的表情說：“你剛才那表情，哎呦餵，笑得我發齁，是不是有情況啊林建議——”
陳西嘆口氣，上前拿了林箋意點的炸雞遞給這個剛剛還在聽語音傻樂的人，又拍拍王博說：“到你點了。”
王博立馬忘了自己剛剛在說什麽，美滋滋地上前選口味。
-
等四個人逛完小吃街回宿舍，已經快晚上八點了。艾華打算去操場散步順便刷個校園跑，陳西和王博去玩劇本殺——王博甚至還穿著他那套睡衣，信誓旦旦說要找到同好，陳西對此嗤之以鼻。
於是宿舍就只剩林箋意了。
宿舍是上床下桌，剛吃飽林箋意犯懶不想爬梯子，便癱在椅子上發起呆來，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吳雲水先前發來的消息。
雖然收到吳雲水信息的時候，林箋意內心多多少少有點竊喜——畢竟一周沒和這人說話了還有點兒不習慣——但現在，林箋意又覺得有點別扭。
畢竟，開啟這次冷戰的人——林箋意心虛總結道，是我啊！
冷戰時，林箋意刻意不去思考有關吳雲水的一切。兩人雖然在同一所大學，但不同學院的課程幾乎不會重覆，時間安排更是大相徑庭，在其中一個人的刻意避讓下，想要兩個人一周不見面不算什麽難事。
而且吳雲水也不會做什麽死纏爛打的事，在發覺林箋意想要逃避的心思之後，也沒有再堅持向林箋意逼問什麽的意思。
林箋意當然知道吳雲水體貼的心思，也明白這人對自己隱私的尊重。
於是現在的林箋意更覺得自己快要被愧疚淹沒了。
由於冷戰而刻意積攢一周的覆雜情感，在如今只有林箋意一人的時刻爆發：兩個人打娘胎裏出來就是玩伴，到現在感情愈發深厚，靠的就是兩人趣味相投，又都是好相與的正常人類，就連在最無理取鬧的青春期都叛逆到了一個方向，這次冷戰……林箋意嘖了一聲，其實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啊。
現在居然還要吳雲水來給我遞臺階，太遜了吧，林箋意。
法學院和理學院的男生宿舍隔得很近，就在同一棟樓。林箋意腦子一熱，直接從自己宿舍飛奔上九樓911——吳雲水他們的宿舍。
到了門口，林箋意“噔噔噔”立刻敲門，生怕自己突然冒來的這股勁兒又突然走了。
門開得很快。
門打開前的一瞬間，林箋意腦子裏想了很多：吳雲水床位離門最近，應該是他來開門；靠，見了面我要說啥；哎呀一口氣爬七樓還有點累……
下一瞬，林箋意就和吳雲水對上了視線。
吳雲水好像是沒想到林箋意會這個時候來敲他們宿舍的門，看到來人的臉微微一楞。
林箋意看到這人一楞，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像被一鍵清空，只剩下一點“我先來見你我贏了”的幼稚念頭。
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情。林箋意在心底吐槽自己。
他彎唇一笑，一只手撐著門框凹了個誇張無比的造型：“吳小帥哥，林大帥哥現在誠摯邀請你去本校北門一聚，去不去？”
吳雲水：“……”
吳雲水：“你這家夥給我正經點啊。”
“嘿嘿嘿，去不去吱個聲啊你。”
“……去。”吳雲水翻了個白眼，無奈道。
-
Z大，晚上八點半，北門小樹林。
Z大占地面積近四千畝，北門小樹林說是“小”樹林，實際上不論從面積還是設施，都能和一些中型公園媲美了。
這也導致了在這個時間點，來這邊散步的Z大學生，要麽是多多少少帶著點抽象的文藝青年，要麽就是各式各樣的小情侶了。
至少林箋意和吳雲水倆人在樹林裏走一路了都沒碰見什麽人——少數碰到的幾個人都是成雙結對的小情侶。
不過倆人倒是都沒註意這個，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沒見面的這一周都發生了些什麽離譜或平凡的式兒，沒說上正題，但氣氛還算輕松，林箋意也挺樂呵。
他一直都很享受和吳雲水侃天說地的時刻。
倆人說著說著就走到了小樹林中間的校園湖。雖然是人工湖，但面積挺大，湖岸邊兒上修了些雙人長凳，隔得都挺遠，至少在路燈昏暗的晚上，看不清自己兩邊的凳子上坐沒坐人。
他們隨意找了一個長凳坐下。
一陣安靜，兩人都沒說話，但氣氛依舊融洽。
林箋意又開始放飛思維。
好像他和吳雲水在一起總是這樣，有話聊的時候哐哐一頓聊，沒話說的時候就算一起沈默也不會尷尬；其實有這麽一個三觀一致的發小還挺幸運的吧，我這次還惹他生氣；靠，這次吳雲水好像是真生氣了；嘖，我可真是個混蛋啊……
“所以，”身旁的吳雲水開口了，“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林箋意聽懂了。
林箋意靠在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沒有立刻回答。
吳雲水也默契地沒再開口，他知道身旁這人會說的：可能今晚突然的見面是林箋意的熱血上頭、突發奇想，但這一周的時間其實是林箋意給自己的語言組織時期。
林箋意思緒發散。這一星期他其實想了很多，但真正說起來，還是很難理清這團覆雜線團裏最初的線頭。
片刻之後，林箋意放棄思考，開始不經大腦地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說出來。
“就是吧，水兒你記得嗎，我媽以前接我倆放學，就，小學那會兒，她會給我倆在學校門口買小零食吃。”林箋意擡頭盯著天空，B市郊區環境還算不錯，在這樣一個晴天的夜晚能看到星星。
吳雲水沒有看星星，而是靜靜的看著林箋意。
林箋意能感受到吳雲水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挺奇怪的，林箋意其實不太喜歡別人盯著他看，但吳雲水的視線反而會讓他更放松。每次自己在他旁邊哐哐一頓嘮嗑，這人就會用這樣的視線看著他，偶爾搭幾句腔，吐幾句槽。
“嗯，記得，還有澱粉腸。”吳雲水接上了林箋意的話。
“哈哈哈，對，我倆還搶呢。”林箋意想起來這人小時候總搶不過自己，讓最後一根澱粉腸落到自己手上，還一副“我根本不想吃”的大度模樣。
“水兒，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媽每次接我們回家都特開心，因為回家了以後我爸會給她買束捧花，就是十塊錢一小捧吧，但是能在家裏放好幾天。”
“對，我記得你家花瓶挺多，都插著花。”
“對，哈哈哈，我媽特喜歡捯飭那些花啊草啊啥的，”林箋意笑了兩聲，“還有啊，我們兩家出去爬山的時候，我們倆總跑在前面，我爸媽和你爸媽走在後面，我記得我每次回頭都能看到我爸媽牽著手，你爸媽也牽著手。”
“嗯，我也記得。”
“你說啊，”林箋意看著天發呆，“我總覺得我爸媽算得上很……相愛了。”他有些別扭地把“相愛”這個詞說出口，這個年紀的小子總是不好意思談論愛。
“但是啊，就是，這樣的兩個人，搬到這個城市，變有錢以後，怎麽能不到兩年就變得，”林箋意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變得那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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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城北郊高校雲集，為了不虧待這群國家未來的棟梁，高教園旁邊兒修了三四條小吃街，每到下午五點以後，這兒就成了大學生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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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其他，就因為這一路上從宿舍到小吃街，基本每個看到林箋意那張臉的女生都會在走過去之後發出些小動靜。
他們已經至少三次聽到有女孩兒在身後說“臥槽”了。
尤其是在宿舍所有人都沒有對象的情況下，這個對比就顯得尤為紮心。
“不行不行，林建議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介紹對象。”王博率先表示不滿。
艾華也一臉痛心疾首，“和你走在一起都沒妹子看我了。”
“沒事兒，”陳西卻是拿著手機一邊翻看一邊笑道，“建議就算長這樣了不也還是沒對象嘛。”
幾個人說著說著，炸雞的隊伍剛好排到了林箋意，“要一份椒鹽味兒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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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華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來寢室不到一星期把口音傳染給了其他三個人，搞得林箋意現在喊誰都是名字裏隨便取個字再加個兒化音。
“滾啊，那不是綠色鼻涕。”艾華第一千次強調，他是極喜愛自己身上這一套印著綠色幽靈花紋的睡衣的。
“欸，還別說，我覺得妹子們沒看我就是因為你這身綠色鼻涕睡衣太顯眼了。”
“說了這不是綠色鼻涕啊！”
“行了博兒，你越反駁他倆越起勁兒。”陳西司空見慣的勸架。
就著吵鬧的背景音，林箋意臉上噙著一抹笑，接著發覺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是吳雲水的語音信息。
林箋意臉上的笑意一頓，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沒帶耳機。
他嘖了一聲，又把媒體音量調大了點兒，將手機聽筒湊近耳邊，才點開這條語音。
吳雲水的聲音被校園論壇裏那群沒穿褲子的互聯網勇士戲稱為“聽一遍懷孕”，林箋意剛開始刷到時差點兒笑死，但在近一周沒聽到這人的聲音以後，林箋意居然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道理。
這人聲音確實好聽。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林箋意很熟悉吳雲水的語氣，這語音裏的句式雖然是問句，但其實沒剩多少商量的餘地——至少這面是必須得見了，最多能調整調整時間吧。
林箋意暗暗分析了吳雲水的語氣和心情之後，得出了如上結論，又不自覺地再次點開了這條語音信息。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明天下午三點，北門見一面吧。”
林箋意一邊覺得自己有病，一邊樂呵呵的一次又一次點開這條語音。
嗯，因為這人很少發語音消息，所以我多聽幾遍也不奇怪。林箋意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王博在和艾華辯論完自己睡衣花紋的美觀程度之後，就看到林箋意帶著一臉傻笑，重覆點開同一條語音信息。
艾華破防道：“靠，林建議你絕對有對象了吧！”
林箋意：“……啊？”
王博也帶著痛心疾首的表情說：“你剛才那表情，哎呦餵，笑得我發齁，是不是有情況啊林建議——”
陳西嘆口氣，上前拿了林箋意點的炸雞遞給這個剛剛還在聽語音傻樂的人，又拍拍王博說：“到你點了。”
王博立馬忘了自己剛剛在說什麽，美滋滋地上前選口味。
-
等四個人逛完小吃街回宿舍，已經快晚上八點了。艾華打算去操場散步順便刷個校園跑，陳西和王博去玩劇本殺——王博甚至還穿著他那套睡衣，信誓旦旦說要找到同好，陳西對此嗤之以鼻。
於是宿舍就只剩林箋意了。
宿舍是上床下桌，剛吃飽林箋意犯懶不想爬梯子，便癱在椅子上發起呆來，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吳雲水先前發來的消息。
雖然收到吳雲水信息的時候，林箋意內心多多少少有點竊喜——畢竟一周沒和這人說話了還有點兒不習慣——但現在，林箋意又覺得有點別扭。
畢竟，開啟這次冷戰的人——林箋意心虛總結道，是我啊！
冷戰時，林箋意刻意不去思考有關吳雲水的一切。兩人雖然在同一所大學，但不同學院的課程幾乎不會重覆，時間安排更是大相徑庭，在其中一個人的刻意避讓下，想要兩個人一周不見面不算什麽難事。
而且吳雲水也不會做什麽死纏爛打的事，在發覺林箋意想要逃避的心思之後，也沒有再堅持向林箋意逼問什麽的意思。
林箋意當然知道吳雲水體貼的心思，也明白這人對自己隱私的尊重。
於是現在的林箋意更覺得自己快要被愧疚淹沒了。
由於冷戰而刻意積攢一周的覆雜情感，在如今只有林箋意一人的時刻爆發：兩個人打娘胎裏出來就是玩伴，到現在感情愈發深厚，靠的就是兩人趣味相投，又都是好相與的正常人類，就連在最無理取鬧的青春期都叛逆到了一個方向，這次冷戰……林箋意嘖了一聲，其實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啊。
現在居然還要吳雲水來給我遞臺階，太遜了吧，林箋意。
法學院和理學院的男生宿舍隔得很近，就在同一棟樓。林箋意腦子一熱，直接從自己宿舍飛奔上九樓911——吳雲水他們的宿舍。
到了門口，林箋意“噔噔噔”立刻敲門，生怕自己突然冒來的這股勁兒又突然走了。
門開得很快。
門打開前的一瞬間，林箋意腦子裏想了很多：吳雲水床位離門最近，應該是他來開門；靠，見了面我要說啥；哎呀一口氣爬七樓還有點累……
下一瞬，林箋意就和吳雲水對上了視線。
吳雲水好像是沒想到林箋意會這個時候來敲他們宿舍的門，看到來人的臉微微一楞。
林箋意看到這人一楞，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像被一鍵清空，只剩下一點“我先來見你我贏了”的幼稚念頭。
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情。林箋意在心底吐槽自己。
他彎唇一笑，一只手撐著門框凹了個誇張無比的造型：“吳小帥哥，林大帥哥現在誠摯邀請你去本校北門一聚，去不去？”
吳雲水：“……”
吳雲水：“你這家夥給我正經點啊。”
“嘿嘿嘿，去不去吱個聲啊你。”
“……去。”吳雲水翻了個白眼，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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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大，晚上八點半，北門小樹林。
Z大占地面積近四千畝，北門小樹林說是“小”樹林，實際上不論從面積還是設施，都能和一些中型公園媲美了。
這也導致了在這個時間點，來這邊散步的Z大學生，要麽是多多少少帶著點抽象的文藝青年，要麽就是各式各樣的小情侶了。
至少林箋意和吳雲水倆人在樹林裏走一路了都沒碰見什麽人——少數碰到的幾個人都是成雙結對的小情侶。
不過倆人倒是都沒註意這個，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沒見面的這一周都發生了些什麽離譜或平凡的式兒，沒說上正題，但氣氛還算輕松，林箋意也挺樂呵。
他一直都很享受和吳雲水侃天說地的時刻。
倆人說著說著就走到了小樹林中間的校園湖。雖然是人工湖，但面積挺大，湖岸邊兒上修了些雙人長凳，隔得都挺遠，至少在路燈昏暗的晚上，看不清自己兩邊的凳子上坐沒坐人。
他們隨意找了一個長凳坐下。
一陣安靜，兩人都沒說話，但氣氛依舊融洽。
林箋意又開始放飛思維。
好像他和吳雲水在一起總是這樣，有話聊的時候哐哐一頓聊，沒話說的時候就算一起沈默也不會尷尬；其實有這麽一個三觀一致的發小還挺幸運的吧，我這次還惹他生氣；靠，這次吳雲水好像是真生氣了；嘖，我可真是個混蛋啊……
“所以，”身旁的吳雲水開口了，“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林箋意聽懂了。
林箋意靠在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沒有立刻回答。
吳雲水也默契地沒再開口，他知道身旁這人會說的：可能今晚突然的見面是林箋意的熱血上頭、突發奇想，但這一周的時間其實是林箋意給自己的語言組織時期。
林箋意思緒發散。這一星期他其實想了很多，但真正說起來，還是很難理清這團覆雜線團裏最初的線頭。
片刻之後，林箋意放棄思考，開始不經大腦地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說出來。
“就是吧，水兒你記得嗎，我媽以前接我倆放學，就，小學那會兒，她會給我倆在學校門口買小零食吃。”林箋意擡頭盯著天空，B市郊區環境還算不錯，在這樣一個晴天的夜晚能看到星星。
吳雲水沒有看星星，而是靜靜的看著林箋意。
林箋意能感受到吳雲水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挺奇怪的，林箋意其實不太喜歡別人盯著他看，但吳雲水的視線反而會讓他更放松。每次自己在他旁邊哐哐一頓嘮嗑，這人就會用這樣的視線看著他，偶爾搭幾句腔，吐幾句槽。
“嗯，記得，還有澱粉腸。”吳雲水接上了林箋意的話。
“哈哈哈，對，我倆還搶呢。”林箋意想起來這人小時候總搶不過自己，讓最後一根澱粉腸落到自己手上，還一副“我根本不想吃”的大度模樣。
“水兒，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媽每次接我們回家都特開心，因為回家了以後我爸會給她買束捧花，就是十塊錢一小捧吧，但是能在家裏放好幾天。”
“對，我記得你家花瓶挺多，都插著花。”
“對，哈哈哈，我媽特喜歡捯飭那些花啊草啊啥的，”林箋意笑了兩聲，“還有啊，我們兩家出去爬山的時候，我們倆總跑在前面，我爸媽和你爸媽走在後面，我記得我每次回頭都能看到我爸媽牽著手，你爸媽也牽著手。”
“嗯，我也記得。”
“你說啊，”林箋意看著天發呆，“我總覺得我爸媽算得上很……相愛了。”他有些別扭地把“相愛”這個詞說出口，這個年紀的小子總是不好意思談論愛。
“但是啊，就是，這樣的兩個人，搬到這個城市，變有錢以後，怎麽能不到兩年就變得，”林箋意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變得那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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